枫影

天热了,真的不来点冷cp吗?

如果·大学


1.

岳云鹏拎着行李箱,背着铺盖,一步三回头,踏上了北上的列车,袁咏仪唱着《粉红色的回忆》。

他把大麻袋放在地上,被褥垫在上面,怀里紧紧抱着背包,背包最里层的口袋里装着一小叠现金和录取通知书。他望向窗外,不让同车厢的人看到他脸上未干的泪痕。

他是岳村集第一名大学生。金榜题名的那天,父亲在村口放了部电影,开了瓶结婚时买的老酒,和乡里乡亲觥筹交错,不知不觉地脸就通红,上次这么大张旗鼓,还是十七年前岳云鹏出生的时候。

 


2.

寝室不大,是四人间,上床下桌的格局。可惜路上时间太长,他最后一个才到,寝室是按报到时间先后排的,于是他成功地分到了走廊尽头的屋子,一个人住。辅导员说,以后如果再有同学来,就住进去。他还说,你不是本地学生,一个人住没问题吧?如果不行的话,可以跟同学商量一下换寝室。岳云鹏摇摇头说没事,但心里在打鼓:这其实是他第一次一个人睡。


他看了看自己的被褥,母亲专门去镇上新买的棉花新扯的布,可惜看起来还是和宿舍的环境格格不入。他自嘲地想,我连牛棚都睡过,一个人住有什么的。

 

 

3.

回寝的路上,岳云鹏看到寝室里亮着的灯,心想会不会是自己出门忘记关灯了。等走到楼梯口,看到半开的门时,他才真的慌了。

“谁?!”

他猛地推开门,只看到屋里一头……一个人,埋头收着自己的行李箱。那人明显被吓了一跳,转过身来肚子上的肉都在抖。他赶在岳云鹏发问前就开口,介绍自己是刚刚来报道的插班生,顺手把自己的校园卡塞给了岳云鹏。

“孙……越?”

“嗯。”


岳云鹏不无遗憾地想,啊,我的独居生活还没开始就结束了。

 

 

4.

孙越费了好大劲才收拾好床铺规整好东西,刚坐下来想喝口水,啪地就熄灯了。岳云鹏早就困得不行了,他早早爬上床,跟孙越说声“睡了啊”,就闭上了眼睛。

不知道过了几分钟,突然有奇怪的声音传来。

岳云鹏没有理会。

声音还在继续。

又有什么能比睡觉更重要呢?他还是闭着眼。

后来那个声音实在是太恐怖了,他掀开被子坐起来,拿手电一照,却只看见那个大胖子一脸尴尬地撑在床铺上。

“要不……”

岳云鹏话到嘴边,孙越就打断了他,“算了,我还是睡对面吧。”

他摇摇头,缓缓地爬下了楼梯,可怜的床终于恢复了平静。

岳云鹏心里很愧疚,他想,要是自己不这么胖的话,这位同学就可以跟自己睡同一边,也不用再换床铺了。本来才刚刚整理好东西,折腾这么晚不说,还熄灯了,要是再换一遍床铺的话,想想就头疼。

他爬到两张床之间的台阶上,说,我把我的床换到对面吧,你早点休息。

孙越当然要拦,但那个台阶目测是容不下他们两个的,于是他站在床下,挠挠头不知如何是好。

后来岳云鹏卷着自己的铺盖下来,又卷着自己的铺盖爬上对面的床,孙越觉得很不好意思,但岳云鹏死活都不让他插手他又帮不上什么忙。最后他说什么也要帮岳云鹏递上去个枕头,孙越咬咬牙,“对不起啊,这床可能有点儿认生。”


毕业很多年以后岳云鹏回忆起这件事,他说他当时又想笑,又想拿枕头揳死他。

 

 

5.

相识的头三天,岳云鹏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一句话:“卧槽他怎么这么胖啊,作为一个人类,怎么能这么胖啊,怎么会这样啊?”

他甚至捏着肚子上的肉,反思:“我是不是营养还不太够?”

后来他才了解到,孙越小时候生病,过量的激素给了他暂时的健康,也给了他越来越多的脂肪。上学期,同样是身体原因,他被迫请长假,最后落的课实在补不回来,无奈只能降级,现在就成了岳云鹏的同班同学。

 

“这么说来,你是我学长啊?”

孙越转着笔点点头。

“不过你叫我的名字就行,不用别的。”

 

 

6.

一开始,要说岳云鹏不嫌弃他,那是骗人:毕竟才开学没几天,大家一般都只跟室友一起行动,岳云鹏又不是爱凑热闹的性格,自然只能跟孙越一起。每次去上课,上楼梯、抢座位,他跑得快,总想撒开腿往前冲,可又舍不得扔下孙越一个人在后边喘,只好拽着他的胳膊,放慢速度带他一起走。

 

但岳云鹏很快就尝到了甜头。

比如去食堂抢饭的时候,孙越总能在人头攒动的食堂里找到一个又快又好吃的档口;比如选课的时候,孙越知道哪些课程既好抢又给分高;再比如上体育课的时候,他知道作为一个胖子,怎样能巧妙地跟老师套近乎来避免痛苦的一千五百米……


但也不是没翻过车,比如当孙越笃定地拿出柜子里的小锅,在寝室里偷偷煮面的时候,突如其来的停电差点闪了岳云鹏的腰,孙越这才意识到,学校这学期改了规定,那口锅的功率已经过大了。

 

 

7.

孙越几乎从来没提过家里的事,倒是岳云鹏很爱跟他讲自家的麦子白菜黄土地,讲邻里乡亲谈情说爱或是打打闹闹的故事,讲自己无疾而终的暗恋。

“你要是来俺村儿,一定得尝尝五姐包的饺子!”

 

直到一次征文活动,学校要求采访一位家里的亲戚,孙越的文章被当作范文挂在布告栏宣传,岳云鹏这才知道他舅姥爷是相声演员。他一边默默吐槽舅姥爷这层关系也太远了吧,一边捅捅孙越问相声是什么。孙越一听嚯新鲜了,于是拍着胸脯保证以后要请岳云鹏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,听得岳云鹏两眼放光,然后从金马桶到富六代,从青翠碧绿的蛐蛐儿到淹死在茶碗里的大白马,他越讲越来劲,直到那句掷地有声的“我家房子!占地面积960万平方公里!”时,岳云鹏才突然意识到他在扯淡。

“你他妈玩儿我呢?”

孙越看他当真了,赶紧刹车说这其实都是段子,他突然觉得,岳云鹏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了寝室楼下那只流浪的橘猫,他语气软下来:

“其实不是很有钱啦,舅姥爷是说相声不假,但是干这个不赚钱啊,你千万不要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。”

 

 

8.

临近新年,元旦晚会在即,自愿报名的节目怎么也凑不够一台晚会,院里无奈硬性规定新生班级每个寝室都必须出一个节目。岳云鹏和孙越面面相觑,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两个大胖子能在台上玩出什么花样来,唱歌没拍子,跳舞更是笑话,最后孙越说不然我们说相声吧。岳云鹏勉强同意了,条件是自己只能来捧哏——因为害怕自己记不住逗哏的台词。可当万事俱备,他俩走上台鞠躬,台下审节目的同学们思考了一下,还是决定把扭扭捏捏的岳云鹏拉到桌子外面,理由是桌子外面的人如果太胖了,视觉效果不好。

岳云鹏背台词背到焦头烂额,但好在由于后期对换角色,他们把逗哏捧哏都各自来了一遍,配合起来反而更加默契。岳云鹏拜托老师尽量把他们的节目排得靠前一点,好早点演完早点回去,可他做梦都没想到,穿着借来的大褂、中途险些几次忘词的他愣是和孙越一起把场子炒热起来了。

后来有同学打趣说,你俩不应该来这个专业,应该去说相声。岳云鹏听得满脸通红不知道怎么接话,孙越却吹着口哨解围说,切,学什么不是学啊,再说了,说相声根本赚不到什么钱。


那个节目就成了他们唯一一次相声表演。

 

 

9.

大学四年并不全是美好的回忆,对一个第一次离开家乡的农村孩子来说更是如此。“还好有孙胖子。”岳云鹏总是这样想。

他记得自己每月一次的肠胃炎,孙越拖着沉重的身子帮他请假买药;记得大三春节自己没买到回家的车票,孙越带他回自己家过年;记得自己的奖学金被同学黑掉,他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算了算了,孙越却不服气,硬拽着他把院里暗箱操作的事捅了出去,最后800块钱的奖学金如数打到岳云鹏卡上。他坚持请孙越吃饭,孙越瞟了他一眼说得了吧不得吃穷你,然后说要是你以后别再这么怂的话,我比什么都高兴。还有期末赶熬论文时孙越带他到门口的美食街搜刮好吃的,美其名曰“换个思路”然后摸着肚子洋洋自得“吃永远没错”。回寝路上,岳云鹏一边回味着孙越剥给他的小龙虾,一边感叹北京好大啊,真的好大,我到底能不能留下来,我连个论文都写不出。孙越说,就冲你这个越来越溜的北京话,说什么也能留下来。


又胖,又吃得撑,回校的路上他们走得很慢很慢,走到步道上落叶落下又被扫去,走到路灯把影子拉长,岳云鹏想,对,说什么我也要留下来。

 

 

10.

毕业季,孙越被分配到北京动物园养大象,岳云鹏知道后也偷偷把简历投到了那里,可惜还是晚了一步:因名额已满,动物园把他调到了海洋馆,负责饲养海象。原本打算给孙越一个惊喜的他闷闷不乐了好几天,幸亏孙越无意中看到了班长统计的毕业去向表,于是打开电脑搜索北京市动物园的地图,然后假装惊喜地指给岳云鹏看:象馆和海洋馆挨在一起。


据游客反映,经常能看到有个胖子颠儿颠儿地从海象馆跑到象馆,还能看到一个比他更胖的胖子墩墩地从象馆走到海象馆。

 

 

11.

新房装潢,岳云鹏特意跟家具公司的人说要一张特别订制的、特别能承重的大床。


搬进新家那天,岳云鹏一翻身滚进被窝里,拍拍床喊孙越上来。他笑着说,现在这张床再也不会认生了。

 


他有时候也会梦见说相声的自己和孙越,穿着红大褂的他们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一样,台下乌泱乌泱一片人,两个人在后台相互打气约好不紧张,然后走上台……

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遗憾的,不过是另一种未曾体验过的人生罢了,反正,不论如何他都有孙老师。

 

 

 


*写在后面:


岳老师经常说自己没上过大学是个巨大的遗憾,我印象很深的一次采访是,记者问他小时候跟家长撒过什么谎,他的回答是:

“妈妈,我一定会上大学的。”

那次采访虽然是类似快问快答、半开玩笑的形式,但这句话听得我百感交集,心里像堵着一样难过。


本文的灵感来源是去年京东“大开演界”大学生喜剧比赛的决赛,岳云鹏受邀担当评委,客串节目时他说:“我曾经向往过很美好的大学生活,可以和孙越一起住一个宿舍,然后每天吃,显得我也不胖……”

……


如果能重来,弥补我的遗憾,我希望故事里有你。

这是怎样珍贵的感情啊。


怎么说呢,在我的拙劣的文字里圆岳老师一个梦吧,一个有孙越的梦。




生日快乐,记错自己生日的小岳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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