枫影

【越岳衍生】水面以下

*电影《鼠胆英雄》结局之后发生的故事。

*说书人X闫大海

*其实还有一点脑洞没写完，如果续写的话会在这篇题目后面加上“（一）”

前情提要：闫大海揭发了jing察局局长周继道走私鸦片的事情，拉着他跳进飞乐门的水缸中要和他同归于尽，不然就把他的事捅到市长那里去，周继道临死前威胁闫大海暗示他市长也不干净；杜卿下水想把闫大海拉上来，却被闫大海推出了水面……

 

大雨连绵。 

说书人缓缓地走在山路上，他太胖，踩在泥地里，每走一步都会深深陷进去，然后再用力拔出来，陷进下一个深坑里。 

——就像他的评书路一样。 

他远远地看见河边隐隐约约一个人影，大雨天没打伞也没戴斗笠，拉着一个木板车，走近了看，车上还有一个人，裤管袖口上都是血。

 

闫大海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三次了。 

第一次是揣着绝症诊断书，潜入飞乐门目睹几个流氓找杜卿要债那次，花姐燃着的烟头捅到他的头上，他“嗷”地一嗓子叫出来，一边尖叫一边在心里小声跟杜卿道了别；

第二次是坐在仓库里，他呆坐在炸药前，引线点了又掐掐了又点，明明早就决定一心赴死，临了了却总觉得不甘心；

第三次，就是现在了。 

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他用尽毕生气力把周继道拖下水，然后杜卿一个猛子扎进去又被他狠命推出水面，她头顶的灯透过粼粼的水光，老天，像极了舞台角落大喇叭里的画面。

在人间的最后一眼若是如此，也算不虚此生，他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。 

但可惜，这不是最后的画面，像有意跟他作对似的，一个年轻的身躯唰地一下潜入水中，然后闫大海就失去了记忆。 

 

再次睁开眼的时候，他仰面躺着，眼前的世界由模糊变清晰的光景，他暗想，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，我能不能见到姥姥？还有原来青龙帮的弟兄们，他们知道我活着的时候做的好事吗？还会欺负我吗？然后眼里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，但他并未如想象中腾云驾雾地飞起来，相反，他觉得身体很沉，连勉强支撑着站起来也是奢望。 

可能真的该减肥了吧，飞都飞不起来，弟兄们看了又得笑话我，他懊恼地想。

一个欢快的声音响起：你醒啦？

闫大海整个人吓了个哆嗦，连脸上的肉都在颤抖，他挣扎着想走，动着动着却只是支起了上半身，撑在床上。来人却像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样，淡定搅着炉子上噼里啪啦煮着的东西，窸窸窣窣是人间的声音。 

“我没死？”闫大海掐了自己一把。 

 

“我……”

“不是我救的你，是有个小伙子拉着你来的，路上下雨，你们身上全湿透了，拖了一地的泥。”胖子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一样指指房间里挂着的衣服。

“谁？”闫大海挣扎着想挺起身，但体力不支，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
胖子喊他把药喝了，然后捏着手里的珠子，絮絮叨叨地说是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，只留了一句“照顾好他”就走了，临行前还拿了他一顶草帽，死死地遮住自己的脸。

胖子端起碗，吹了吹勺子里的中药，小心翼翼地把它伸到闫大海嘴边。

“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好人。”

闫大海觉得胖子的声音莫名安心，明明此人来路不明，自己还刚刚死里逃生，可神不知鬼不觉他就吞下了勺子里的东西，他开口问：“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？或者听过……”

胖子把勺子搁进碗里，瓷器相撞发出好听的声音，说想起来啦，我就是那个把你写进评书里的人。

闫大海愕然，他想起很久以前是有这么一回事，那时他急着筹抚恤金求死心切，谁成想一路上竟然阴差阳错促成了不少好事。报恩的、求助的、看热闹的，闫大海破旧的老家门前时不时就有一些来拜访的人，后来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局里，有一次回家拿地契，邻居们叽叽喳喳说有一个奇胖无比的人来过，在门口转了三圈，大概是发现依自己的身形真的挤不进去，这才抱憾离开。

“后来我听城里人们口耳相传，东拼西凑才完成了《闫大海传奇》。”他把碗放在床前桌子上，饶有兴味地看着闫大海，说其实我还得谢谢你，这年头很少有人听评书了，你的故事又让我这儿的生意红火了起来。

正好今天我们有机会坐下来，你能不能把你的故事全部告诉我。

 

胖子做饭很好吃，也很会照顾人，闫大海其实觉得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。但又想自己大小伙子一个，再这么住着怎么都说不过去，而且自己死不见尸活不见人，jing察局的人肯定还在追捕自己……他绝不能再给胖子添麻烦了。

他刚想开口，胖子就从里屋喊他过去搭把手，两个人吭哧吭哧把一个大铁锅搬出来，胖子指着那个大铁锅说，知道这是什么吗？

闫大海眼前一亮，说你是不是想教我做饭。

胖子抄起扇子就给了他一下，字正腔圆地说这叫聚宝盆。

然后闫大海谄媚地仔仔细细把聚宝盆擦干净，胖子绕着大铁锅走了一圈，嘴里嘟嘟囔囔着早就该把那三个字写在锅外面了。

“这怎么个聚法儿啊？”

胖子把手上的扳指撸下来放进锅里，锅盖盖上扣过来，把扳指拿出来，闫大海心想这有什么稀奇的，顺着胖子的手指看过去：锅里居然还有一个。

胖子说，他是富六代，祖上就有钱，可惜现在时局不定家道中落，被迫从京城一路南下到上海郊区，勉强就此安顿下来，好在家父还是给他留下了一口锅，啊不对留下了一个聚宝盆，以备不时之需。

“我的意思是，我家里不缺钱，所以不用急着离开。

“还有，市长是我多年的好友，以前淹死过我一只大青蛐蛐儿，一直欠我个人情，你的事情，只要是市内的事情，我都能给摆平了。”

闫大海就差给他跪下了。

“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，

“跟我学评书。”

他愣住了。

伤好利索后胖子把他领到自己师父门下，因着资历尚浅便让他拜了胖子的同门师兄，为了不被警局盘查只能把名字改了，师兄起名字的时候专门问了胖子有什么想法，胖子想想说，我姓孙，单字名越，不如，就叫小越吧，有人问起便说是与我沾亲。

 

他领着闫大海走在那条曾经泥泞不堪的路上时，天是大晴天，脚下的土地结实可靠，说书人心想，路终于好走了。

 

后来闫大海就在名义上的“师叔”家里住下了，常在家中伏案写作，练习基本功，偶尔才会到孙越的茶馆里说上一段。第一次出场那天，他一亮相人群就躁动起来，窃窃私语，不懂事的小孩指着他大声问妈妈，这不是闫大海吗？孩子的母亲赶紧小声呵斥他不要胡说，闫大海微微笑了笑，清了清嗓子，一拍醒木说，你们可以叫我小越。

好事儿的人向杜卿问起闫大海，说在某某茶馆的说书人与一个酷似闫大海的人同食同宿，杜卿头也不抬说怎么可能，回去后抱着沿河漂来的的金鱼瓶子哭了好久，然后就把金鱼放了。

生煎店的杨老板说，杜卿是个好女孩儿。

 

再后来，于市长背地里的勾当终于被人揭开，上海市政府被一锅端掉，京城来的官员接管了这片土地，闫大海顺理成章地得到平反，至于酷似闫大海的小越，早就成了上海城里人们心中共同的秘密。

 

直到那时胖子才撺掇闫大海自己把自己的故事写下来，闫大海伏案冥思许久，提笔唰唰就是三部曲，闫大海三部曲，第一部青龙帮的日子，第二部警察局的日子，终章飞乐门的日子却怎么也下不了手，胖子说算了吧，该放下就得放下。

闫大海看着胖子的眼睛，觉得是这个道理。